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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 房中象 The Elephant In the Room

　　离开前盖聂经过走廊，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将整条走廊几乎无死角的照亮。

　　才走出几步，恰巧看到艾伦抱着一沓文件从复印机那里走过来，盖聂停下脚步，状似随意的与他聊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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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今年22岁。”艾伦笑得真实，像是冬日午后的阳光一样，看得人心暖，“现在还在乔治城大学读书，现在是暑假来这里实习，还在熟悉这份工作呢。”

　　乔治城大学规模小，但能够进去的学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盖聂在心里赞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

　　“那是一所不错的学校。”

　　“可惜我成绩不是特别好，一直都是勉强在年段中游。”对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似乎对外人没有什么提防，说起自己的事时滔滔不绝。“但是每年居然还有全额奖学金，连生活费都不太需要。”

　　这有些蹊跷。

　　“奖学金吗？”盖聂多问了一句。

　　“嗯……说是奖学金啦，实际上算是个资助人吧……”艾伦脸上也露出了一点困惑的表情，“钱是从瑞士银行直接转账到我的账户上的，好像是个人资助……因为是匿名转账，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是每年都会往我账户上打足够钱让我交学费和租房。我想可能是已毕业的校友给新学生提供的帮助吧。”

　　不会有校友那么好心。盖聂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这条信息，尽管目前这条线索与其他事情都还毫无联系，但是盖聂隐约记得他在哪里看到过艾伦·察尔兹这个名字……多收集一些信息总不会有错的。

　　小庄不会让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在他身边做实习秘书，凡事皆有目的，小庄这一点，从未变过。

　　-

　　白凤猜到了boss会亲自过来。

　　不过没想到的是他带了个人。

　　这晚盖聂换了一身较为休闲的衣服赴约，却没想到卫庄连去酒吧都西装革履，站在一群人中非常惹眼。刚刚见面的时候卫庄还有点嫌弃的看了盖聂的装束。

　　“你出去和人约会的时候都穿成这样吗？”

　　也……没那么糟糕吧？

　　盖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墨蓝色的T恤衫加上浅灰色裤子。，怎么看也不觉得哪儿有问题。

　　等盖聂转过身去的时候，卫庄又被这件衣服背后的卡通鲸鱼辣了一下眼睛。

　　这鲸鱼还在冲卫庄傻笑。

　　盖聂这是根本没把这次见面当做正式的约会。卫庄一时说不出话来，最终还是拉起还在出神的盖聂往酒吧里走。

　　酒吧叫做Nemo，拉丁文中的“无名者”。虽说是地处华盛顿市中心的酒吧，这里却井然有序，并没有喝醉的大学生到处乱跑。管理是非常严格的，每个顾客都需要检查证件。而且这里消费高昂，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去得起的地方。

　　通常情况下，只有商人、政客、明星、律师们才会到这里“交流”。所谓“交流”，无非是建立人际网，找机会认识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人。进入酒吧之后卫庄没有多看一眼厅中的人，而是径自带着盖聂走进二楼的包间。

　　包间内的装修主色调为金红，猩红色的地毯，金色与黑色相间的吧台，并不吝啬展现酒吧主人的财富。

　　说到酒吧主人，他此刻正在吧台后将几个空酒杯放进冰柜。

　　“白凤。”

　　“卫先生。”

　　跟在卫庄身后走进来的盖聂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名为白凤的人，对方恰好也看向他。昏黄的灯光下，诡谲的深蓝紫色双眸，只有在真正的强光下才会显现出浅紫的色泽。他们曾在上一次的慈善晚宴中见过。

　　一瞬间盖聂觉得卫庄带自己过来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叙旧，而是别有用心。

　　既然在华盛顿市中心拥有一家如此奢华的高档酒吧，他又为什么会以一个调酒师的身份出现在那场晚宴上。

　　越来越多的疑问，却没有任何行得通的解释。

　　卫庄不会不知道盖聂心中的困惑，但他却自顾自的在吧台椅上坐下，示意盖聂坐在他身边那张椅子上。白凤端上两杯Dark N'Stormy，青柠的清新气息，朗姆酒的焦糖香味与姜汁的辛辣刺激，像是百慕大的海风，令人神清气爽。

　　“今晚我请了几位朋友，希望盖先生不要介意。”卫庄一手执起一根细长的金属银勺。他的手指很好看，修长而骨节分明，灵活的搅动了两下杯中的酒液。

　　“你不想谈谈工作上的事？”盖聂知道卫庄答应了帮忙，却没有告知他具体的内容。那四个参议员与卫庄有什么联系，斯图尔特也并没有在电话里说明。

　　“没有必要在他们面前回避。”卫庄说着，目光转向门口。盖聂也感觉到了。

　　毫无掩饰的，极具侵略性的alpha气息；仿佛烈焰，能使人灼伤，但又移不开目光。要不是盖聂已经被标记过不受别的alpha影响，恐怕受不了这样强势的信息素。

　　门被缓缓推开，一名黑发红裙的alpha女子站在门口，见到卫庄，双眸里便泛起笑意，诱惑似的勾起了鲜红的唇。影视界的猩红之花，赤练。

　　盖聂记得她。几年前有阵子曾经有八卦小报猜测她和卫庄的关系，正好被I.N.K的探员一并整理到报告里送到了他桌上。当时盖聂看着那篇报道还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心里颇有些五味杂陈。然后他才注意到报纸的名字不过是一个三流小报，又放松了一些。可那张赤练靠在卫庄身边亲昵耳语的照片还是让他印象深刻。

　　回想起这些，盖聂皱起了眉。

　　赤练红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社交媒体上随便一句话的广告都能让一种产品热销断货，年轻人纷纷追捧上大半年的程度吧。她此刻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突兀了。

　　“记者还盯着我呢。”她缓缓开口，声线自带一种特别的娇媚，“溜到这里风险很大的，你俩可得好好补偿我。”潋滟的黑眸扫向吧台后的白凤，对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动手调制了一杯Boulevardier。

　　“那就别那么招摇。”白凤将盛着鲜红酒液的杯子摆到她面前，有棱有角的冰块在洛克杯中磕出清脆的声响，“威士忌，不是波本。”

　　赤练满意的轻笑一声。

　　卫庄忽然开口。“那四个参议员不能为那项法案投票。”

　　盖聂不解的看了他片刻，忽然反应过来：“我们知道的信息，保守党也知道。”

　　“所以说我们要另寻其他办法，还有五天时间才到五月20号，这期间我们可以利用一下民众的声音。”卫庄拿起桌上其中一杯Dark N'Stormy喝了一口，“赤练能帮上这个忙。”

　　那是我的杯子。盖聂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不过话归正题，卫庄是这四个参议员竞选的资助人，如果这次投票中只有这四个参议员投了同意，那么保守党自然也可以顺藤摸瓜，查出他们与卫庄的联系。卫庄的公司向来和保守党来往密切，如果保守党认为他不可合作，那么今后势必会影响到卫庄对政界的控制。为盖聂一个人付出这么大代价，着实没有必要。

　　当然这只是盖聂的想法。

　　卫庄却是从完全不同的角度思考。维多利亚会知道刺杀绿党参议员的事件，假设她就是“第三方”的人，那么这个势力可能早已渗透入流沙高层。如果他直接要求那四个保守党参议员投同意票，那的确可以显得他自己像一个庸俗的普通商人。但这么做毫无意义，从这个“第三方”势力这些年的行事风格看来，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们不会做无用的事情。

　　既然维多利亚出现在卫庄面前暗示她知晓“流沙”高层的秘密，那就意味着“第三方”已经对他的身份有一定把握。依照现在的情况，与其做一只鸵鸟，不如正面示威，展现一下“流沙”的实力。

　　更何况……

　　卫庄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吧台另一端，赤练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白凤小声说着话。

　　也是一个对“流沙”高层人员的试探。如果“流沙”内部有人向“第三方”透露信息，那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尽管他非常信任这两人，但如果要试探，那还是要从最近的人开始。

　　越是亲近的人，叛变的时候就能伤得你越深，因为他们清楚你的所有弱点。

　　假设这两人中有人是“第三方”的间谍，那么他无意与自由党合作的消息就会传达过去。

　　“赤练经常在社交网络上发表一些政治意见，她的粉丝虽然整体年龄偏小，但也正因如此，非常容易操纵。”卫庄说道，“如果可以动员他们去‘骚扰’一下保守党的参议员们，我想，要动摇他们的意见并不困难。”

　　参议员的任期为六年，现在绝大多数已经任职两年以上。赤练的粉丝中十多岁的少年少女居多，四年后正好多数成年。加之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被这些年轻人带起的话题热度，也可能对这些参议员的连任造成影响。

　　被悄悄种进人们脑海中的想法，比强加于他们的法律，更有可怕的力量。人总自以为拥有自我意识，其实哪一个不是在被周围环境摆弄？

　　自由党没道理拒绝这样的好事。

　　虽然保守党派内部肯定是希望能够不给阿加莎·斯图尔特一个漂亮的参选理由，但是这些参议员们，说到底还是自私的。这就是人的本性。一个群体的利益再大，如果是涉及到伤害自身的行动，不少人就会退缩。

　　目前为止最让盖聂担忧的，是绿党参议员突如其来的死亡。假设他的死亡原因并不单纯，那么最有动机的必然是右翼党派。如果右翼党派已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斯图尔特参选，那么仅仅是民众的声音也不一定能拦得住他们。

　　但是往年从未有过这么大动作，就仅仅是为了阻止一个人参选。不过这一切都是基于“参议员并非意外身亡”这个假设上，在没有足够证据之前，盖聂也无法得出一个结论。

　　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你想让我说些什么？”赤练一手端着洛克杯，一手拿着手机，斜靠在吧台边上。

　　白凤给她递过去一张纸条。“照着这段话说就好了。可以适当按你的习惯改变一下语法，显得更加私人化一些。”

　　她‘啧’了一声，放下酒杯。“你写稿子还真是一点情调都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公式化的语气，还想吸引人注意力？”这样的人格魅力，酒吧能经营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白凤冷哼一声，不搭理她。

　　赤练扫过纸上的字，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

　　“麻烦各位安静片刻，让我发段视频。”她找了个光线好的角落，理了理身上红裙的低胸领口，打开了社交软件的前置摄像头。

　　盖聂一脸不信任的表情看了一眼卫庄，卫庄却示意他等待。

　　视频发出不过十来分钟，各家网络新闻网站就已经开始发稿谈论这一个阿兹海默症法案。赤练发出去的那条视频底下评论数量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几乎全是表示支持的言论。

　　“你放心，盖先生。”赤练原本想伸手搭上盖聂肩膀，不过她注意到了卫庄的眼神。Boss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浮躁。“明天早上，你就会看见连报纸头条都印着关于这场法案的内容了。”

　　加上后续几日赤练如果能在电视和网络节目上多提起这个法案，话题热度可以轻而易举的炒起来。

　　盖聂不擅长和人交往，更别提用社交软件了。斯图尔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颇有些惊讶，说了一句“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有不用社交软件的？”，然后就把管理社交软件这块的工作都交给了其他的顾问。

　　怪不得盖聂，他只是从大学以来，不是在读书就是和荆轲卫庄来往。三个人都是学校里顶尖的学生，即便是天才也要付出足够多的努力才能取得好成绩，因此社交媒体这种消耗时间的东西就一直被盖聂忽视了。

　　现在，法案通过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

　　盖聂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应该是斯图尔特那边已经注意到了各大网站上的新闻。

　　但是……通过法案，并不是斯图尔特让盖聂去见卫庄的唯一目的。

　　以她的能耐，不会考虑不到保守党可能因为法案的问题与卫庄决裂这一层。既然她提出要求让盖聂去找卫庄帮忙，那就不会是单纯的一次性帮忙。真正的目的，是寻求合作。

　　假设保守党不愿继续与卫庄合作，那他随时可以转向自由党。

　　更何况自由党此次竞选有很大的一部分话题点是医疗保险，而卫庄的公司恰好有很大一部分都着重于药物研发和销售，对他而言有益无害。

　　盖聂向赤练点头道谢，同时却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一些距离。

　　“事情办完了，我也不便久留。你们好好享受时光吧。”离开前赤练还故意拍了拍盖聂肩膀，然后顶着卫庄恶狠狠的目光走出了门。

　　待盖聂回头，才发现白凤不知何时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卫庄和盖聂二人。

　　“好了。”沉默片刻，卫庄先开了口，“现在来谈谈你真正的目的吧。”

　　直来直往的对话向来比拐弯抹角来得痛快，更何况面对卫庄，完全没有必要绕什么圈子。

　　“与自由党合作。”盖聂直接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对我有什么好处？”卫庄的表情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暧昧不明，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保守党的政策可以为我公司减税，让我获得更多利益。你们呢？由政府提供医疗保险来保证全民医保，压低药价，提高富人阶层的税收？”

　　“让人民可以得到基础医疗保险是一个政府的责任……”盖聂话说到一半就被卫庄打断。

　　“别拿出那一套理想主义的说辞，我是个商人，只重利益。”卫庄站起身，走近一步；距离太近，盖聂退后一步，后背贴上了冰凉的吧台。“你得给我一些实际的……”

　　卫庄眼中的神色依旧未变，双手支在吧台边缘，把盖聂整个人圈在了吧台和自己身体之间。“师哥，你有什么可以和我交换的？”

　　“医疗保险法案的细节可以商量。再说，你有一整个律师团队，怎么会担心税收政策的变化？”盖聂抬头直视着卫庄，波澜不惊，“通过税收政策的漏洞避税，是商人们再擅长不过的事了吧。”

　　虽说当前在任的绿党政府是有试图堵上税收漏洞，但这难不倒那些最优秀的律师团队。理论上讲卫庄是不会受到税收政策的影响的。

　　而药品价格和医疗保险这方面……如果看病的人增多了，药品的销量也会增加，即便价格低了，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唯一需要保证这个方案能够吸引足够多的人参与到政府推广的医疗保险中，正因如此才需要更多人的支持。

　　“等这个阿兹海默症法案通过之后，我再给你答复。”卫庄唇边的笑匿去，退开了一些距离。他暂时不能明确答应或是拒绝盖聂，因为还需要等待试探“流沙”高层的结果，“在这期间，你应该考虑一下私人的事。”

　　私人的事？盖聂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有些人，在别的方面非常聪明，然而一到感情上，就完全听不懂潜台词。

　　“你以为我突然出现在晚宴上是为了什么？工作太清闲了吗？”要不是了解盖聂，卫庄绝对会认为他是在装傻。只要一提到工作或是学习这类正事，盖聂的脑回路就是单线程的，完全拐不到别的地方。

　　盖聂这时才明白过来卫庄指的是什么，一手又不自觉的摸上了颈后的标记。

　　“小庄……我不认为我准备好了。”

　　“九年还不足够你接受我？”

　　“不，是我的问题。”盖聂叹息一声，那年的回忆突然涌进脑海，记忆中清晰无比的绝望与无力感，像沼泽一般，一旦踏入便越陷越深。时至今日，再度遇到小庄，却没有让这种感觉减轻分毫。

　　房间里有一头大象，它站在那里太久了，每个人都看到了它，却没有人解释它的存在。一个明确存在的问题，却没有人想解决它。

　　卫庄想从盖聂脸上看出些端倪，却还是看不清他内心的想法。“有什么事在困扰你。”

　　“如果我提出一个问题，你是否会回答。”盖聂忽然说。

　　“你说。”卫庄不假思索的答道。

　　盖聂终于还是决定问出那个早该得到答案的疑问。

　　“荆轲。”

已经认命的小庄和日常跪鲨齿的我¯\_(ツ)_/¯

小黑屋码字自带分段多空一行的功能，我也不知道在lof上看文是段落之间有空格比较好看还是紧凑一点好，这次就把空格删了。

基本上在长篇大论的讲理论，感情线一点进展都没有……下一章看看能不能让助攻们上线推一把（什么

Elephant in the room是英文中一个俗语，意思是存在一个明显的问题/风险，但没有人愿意讨论。或是在群体协作的过程中，没有个体敢于挑战群体的观念。